中国企业欧洲大举收购惹争议

6/15/2011，中国最大食品公司的董事长很是直言不讳。光明食品（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宗南周日在布鲁塞尔市中心喜来登酒店(Sheraton)用餐时对两名顾问说，我们需要收购一家排名前三的欧洲食品公司。

   王宗南是计划收购欧洲公司的中国商界领袖之一。在中国政府的鼓励下，未来几年他们的勃勃雄心可能会重塑全球贸易和投资流，而这种雄心已经开始令欧盟(European Union)感到不安。

   据世界银行(World Bank)的数据，截至2009年底，全球最大出口国中国的国内存款累计达2.7万亿美元，2020年前有可能再增长六倍。专家们预计未来10年中资企业的海外并购案会大幅增长。北京3月份批准的一项五年规划呼吁建立国际销售网络和品牌。

   据伦敦顾问公司Dealogic的数据，2003年至2005年，中资企业在欧洲企业的总投资额还只有8.53亿美元，2008年至2010年飙升至了439亿美元。并购潮使中资企业获得了118家欧洲企业的控制权。

在最新的一桩交易中，中国个人电脑生产商联想集团上周同意收购德国电脑和消费电子公司Medion AG的37%股权，并将公开买进更多的股权，以获得该公司控制权。

   尽管一些并购交易被大肆报导，比如去年浙江吉利控股集团从福特汽车公司(Ford Motor Co.)手中收购了沃尔沃(Volvo)汽车业务，但中资企业也暗地里获得了100多家较小欧洲企业的控制权，从捷克烟草公司、荷兰制药公司到英国木材厂商等不一而足。并购正在变得越来越频繁。

   纽约顾问公司Rhodium Group的研究主管哈内曼(Thilo Hanemann)预计，从现在到2020年，中资企业将在海外投资逾一万亿美元，并且说除众所周知的对自然资源的兴趣之外，中资企业还越来越多地在成熟市场寻找机会。

   这就使欧盟成为焦点。欧洲从汽车到玻璃等各类产品的制造商和销售商成千上万（这个由27国家组成的市场是全球经济产量最大的市场），欧洲已经悄无生息地成为中资企业并购的首选目标。2009年政府对3,000家大型中资企业的一项调查显示，有三分之一的企业说他们已经在欧盟国家有投资，而有28%的企业说在美国有投资。

   很大程度上说，中资企业的投资在欧洲被当作是一种资本来源而受到欢迎，但在一些地方却引发了不安。欧盟负责工业事务的专员塔亚尼(Antonio Tajani)和西班牙、意大利和法国等欧盟南部国家的一些官员说，他们担心中资企业收购欧洲企业是为了抢走他们的技术。

   中资商界领袖说他们青睐欧洲的一个理由是：与美国不同，欧盟监管机构对收购欧盟企业的外来资金没有发言权。而在美国，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Committee on Foreign Investment)能够以国家安全为由，阻止涉及到外国直接投资的并购交易。

   哈内曼说，（欧洲）有上千家富有吸引力的企业，与美国和其他经济体相比，欧洲对国家安全问题的敏感性较低。

   事实证明，几年前达成的一项收购交易是一桩坎坷的联姻。中资企业钱江集团从Gruppo Merloni手中收购了意大利摩托车厂商贝纳利（Benelli）。由于销量不断下滑，中方管理层后来安排意大利工人只有部分时间工作。

   据越野摩托车杂志“Motocross Action”报导，钱江集团在中国的一位管理人士说，贝纳利的业务受损是因为意大利官僚风气盛行，需要获得各种许可的复杂制度以及混乱无序的商业过程。

   钱江未能使贝纳利盈利，至少2009年是这样。贝纳利那年亏损了350万欧元。钱江在同一年说，将会向贝纳利再投入2,600万美元。贝纳利2010年的业绩结果尚不得而知。

   据知情人士说，贝纳利首席执行长马可尼（Pierluigi Marconi）去年夏天辞职，以示抗议。他对摩托车杂志AMCN说，公司作出改变要花时间，但市场不会等你，向中国人解释这点一直很难。

   中国个人电脑生产商联想集团正在投资德国电脑和消费电子公司Medion 马可尼未回复置评请求，钱江公司的代表拒绝置评。

   中国投资是欧洲激烈争论的对象，人们对其到底是正面还是负面有分歧。欧盟工业事务专员塔亚尼特别注意到了中国的贸易和投资威力，和很多人一样，他也担心欧洲的技术会被中国夺去。他希望欧盟能够获得阻止区内投资交易的权力，并建议欧盟成立类似于美国的外国投资委员会的机构。

   塔亚尼说，给房子防火的时间应在它失火前，我们想确定我们知道是谁在欧洲投资以及为什么投资。

   塔亚尼去年秋天公开对一项敏感的中国在欧并购交易提出了反对。意大利光纤电缆厂商Prysmian SpA达成了以10亿美元收购一家荷兰竞争对手的协议。这家意大利公司的高管们开香槟举杯欢庆。但在一周后，突然冒出来一家中国公司说能支付13亿美元收购那家荷兰公司。

   Prysmian SpA的营销总监卡鲁索（Lorenzo Caruso）说，我们感到震惊。

   Prysmian SpA公司怀疑中国投标商天津鑫茂科技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只有在中国政府的帮助下才有能力开出这个收购价，于是它采取了反攻。公司管理层聘用了一家游说公司，接受媒体采访公开自己的怀疑，并向布鲁塞尔的欧盟委员会提出申诉。

   塔亚尼及其他欧盟官僚机构的人士之所以感到担心，是因为这家名为Draka Holding NV的荷兰公司有一家子公司为多个西方军队提供光纤电缆，其中包括美国海军。他们扬言要阻止中国公司的收购，尽管不清楚他们如何能阻止，因为荷兰政府并不反对，欧盟也没有一个可以对事关国家安全的收购交易进行审查的委员会。

   无论怎样，鑫茂科技承受的压力都太大了。该公司放弃了收购荷兰公司的计划，称原因是获得中国政府批准的时机有问题。

   食品行业看起来可能没有光纤电缆行业那么有战略意义，但中国政府已将食品行业列为中国公司应获取技术和提高效率的一个领域。上海光明食品集团去年的营收相当于70亿美元，它希望在2015年之前能翻一番。

   国金证券（Sinolink Securities）驻上海的食品饮料分析师陈钢说，除了通过并购，没有太多方式达到这个目标。他说，光明食品希望收购公司并保留原管理团队，因为它没有多少管理国际企业的经验。

   为了在欧洲做生意，光明食品向郭育芳求助，后者是鹿特丹的一名顾问，他说自己有约100家希望在西欧收购企业的中国客户。

   郭育芳说，为了吸引卖家，中国公司声称他们有大量资本用于投资，能为产品提供更大的消费市场，并会放手让本地管理层独立开展工作。

   郭育芳的父母是中国农村教师，他在25年前以硕士毕业生身份来到欧洲，并留下来学习法律。供职于几家大型会计师事务所后，他开始经营自己的公司，提供从税务审计到翻译等各类服务。

   这家名为卓迈咨询集团(Jomec)的公司其主营业务是并购和企业融资。郭育芳说，他的工作牵涉到路演，带领中国商务代表团到欧洲各地参访，并把他们介绍给证券交易所、私募股权公司和风险投资公司。

   他还说，我是中国人，所以仅凭察言观色我就能知道中国人的真实意思，这是一种感觉。

   今年2月的一天，光明食品的董事长王宗南及其同事纪路青(音)和唐志坚(音)一同飞抵布鲁塞尔，并在位于市中心的喜来登酒店与郭育芳共进早午餐。期间，他们享用了水果、咖啡和鸡蛋，并向郭育芳及欧洲贸易和投资律师吕斯曼(Laurent Ruessmann)展示了光明食品雄心勃勃的收购计划，在座的还有一位记者。

   这三位中国高管说，他们正在寻找有着良好品牌知名度、科技实力雄厚的欧洲公司，希望收购这些公司的大部分股份。

   王宗南举例说，像比利时和意大利的巧克力公司就可以，但让他们出售公司股份很难，因为他们一般都是家族企业，希望自己持续经营。

   纪路青插话说，但如果我们的收购价格够高，他们会愿意达成交易的。

   中国政府会向那些踏上海外收购之旅的中国企业提供帮助，印发了投资单个国家的投资指南。

   《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浏览了这些指南，虽然其中很多内容都平淡乏味，但指南也对中国投资者给出了建议，如塞浦路斯有“纺织鞋帽”等轻工业，比利时则以化工产品、物流和海上货运见长。

   那些针对细分市场的欧洲公司对中国企业来说很诱人，因为这些公司的品牌常为中国人所熟悉，而且公司本身具有很强的专业性。

   郭育芳和吕斯曼向来访的中国高管解释说，欧洲细分成很多市场。吕斯曼建议，收购那些知名度特别高的公司时一定要谨慎，与中国或其它地方一样，欧洲对于来自外国公司的重大收购也很敏感。

   吕斯曼说，在欧洲做生意很难一蹴而就，或许在美国可以试着这么做，但在欧洲不行，最好先建立信任，然后慢慢考虑其它。

   当光明食品的中国高管问及东欧的情况时，吕斯曼说，东欧对于华人投资的态度要更开放一些，但那里没有西欧的专业知识和技术。

   吕斯曼对于一心想收购欧洲大牌企业的中国公司提出了告诫。他说，大公司可能正因为其员工过多才成为大公司。他还说，即使再有名的欧洲企业可能也会有机构庞大、需要削减成本的问题。
 
   纪路青点头表示同意。他说，要考虑到工会方面的问题，我们要的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品牌。

   吕斯曼提醒这三位中国高管，他们可能还会碰到一些反对中国企业收购欧洲公司的阻力。他说，欧洲公司料到会出现一轮中国投资热，如果他们知道买家是中国公司，可能会试图获得溢价，价格自然就高了。

   这些中国高管很快就见识到了这种阻力。在布鲁塞尔和郭育芳碰面后，光明食品的董事长王宗南去了巴黎。几天后，光明食品提出收购法国酸奶制造商Yoplait的50%股份，后者为法国奶农合作社Sodiaal所拥有。

   但发出收购提议的还有其它公司，而位于美国明尼阿波利斯的通用磨坊(General Mills Inc.)最终以11亿美元的价格成功收购。虽然光明食品给出的收购价更高，但法国政府支持的是通用磨坊的收购。

   法国农业部长勒•麦尔(Bruno Le Maire)在一份声明中说，法国政府重申，十分关注本国乳制品行业工作机会的保留及该行业的未来。

   不过，光明食品并没有放弃。该公司总裁曹树民对《上海日报》(Shanghai Daily)说，我们不打算改变海外扩张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