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家:瓜分联通

作者：葛清
联通危局
　　近日，联通（0762.HK，CHU.US）公布最新业绩。2004年第三季度，联通GSM完成营业利润16亿元，低于前两季度的18.5亿和18.8亿，而CDMA业务由前两个季度的微盈转为亏损0.6亿元。在监管环境没有实质性改善的情况下，联通公司受小灵通冲击十分明显，而前期参与优惠活动的CDMA用户在到期后减少了消费。这使得资费水平仍在下降，第三季度GSM和CDMA的资费水平比二季度分别下降2.4%和1.9%。另一方面，联通新增用户市场占有率下滑，前三季度新增用户市场份额为31.5%，比2003年年末下降7.8个百分点，全部用户市场份额也由年初的34.6%下降到了34.0%。
　　由于联通糟糕的第三季度报告，其H股评级遭到数家投行调低。摩根士丹利11月1日调低联通2004年至2006年度每股盈利预测一成二至一成三，并且同时调低投资评级为“减持”。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同时发表报告，将其投资评级降至“跑输大市”。中银国际则直接由“跑赢大市”降至“跑输大市”。DBS瑞银表示联通前景不甚明朗，由“买入”降至“全面估值”。
　　同时，联通于近日公布10月运营数据，CDMA用户新增68.6万户，比上月减少1.4%，GSM用户新增89.6万户，比上月增长0.3%。从联通公司调研归来的申银万国分析师杨大力认为，目前C网的“技术优势”无论是对提升用户ARPU值，还是对拓展用户的效果都不是很明显，因而他认为联通的“技术优势”并没有转化为“市场优势”。同时他断定，未来1-2年，在价格主导的电信市场竞争中，联通公司的不利地位难以得到根本性的转变。
　　与此同时，移动新增用户333.2万户，比九月份上升达10.8%。花旗美邦指出，2004年以来联通新增用户由一月份的210万户跌至10月份的158万户，大幅下跌25%，其中10月份CDMA新增签约用户较九月减少12.4%，花旗美邦重申，维持对联通基本业务审慎的态度，建议趁联通出现任何技术性反弹时沽售。
　　当CDMA如肥皂泡般破灭时，联通在竞争中又一次处于下风。而与此同时，中国3G的脚步声却日益临近。10月下旬的2004年中国国际通信设备技术展览会上，众多参展商都展示了3G相关的技术和产品。11月8日，信产部电信研究院主办的“3G在中国”全球峰会开幕，3G二阶段测试结果公布。试验的主要负责人、信息产业部电信研究院副院长曹淑敏称，目前3G技术已经基本成熟，终端也进入相对丰富期。此前传出了中国将颁发3张3G牌照的消息，业界对3G临近的预期陡增。
　　中国电信业的改革随着网通完成IPO而告一段落，到11月16日和17日网通分别在纽约交易所（代码：CN）和香港联交所（代码：0906）上市，至此，中国四家电信运营商全部完成上市。11月初，政府轮换中移动、联通和中电信（0728.HK）的管理层，也正是结束本轮重组的一部分。分析人士认为，轮换管理层一方面是为了运营商管理层可以换位思考，降低电信运营商之间的恶性竞争。
　　在颁发3G牌照日益临近之际，再次整合电信运营商被重新提出。业内预期，3到4张牌照将要在中电信、网通、中移动和联通等6家运营商中分配，虽然联通拥有G网及C网两个网络独特优势，但其相对较弱的市场竞争力已经使它处于最为被动的地位。3G前夜，联通将何去何从？　　
　　3G斗场 联通腹背受敌
　　全球3G进程加快是预期中国即将进入3G时代的重要原因，世界各国3G推进程度及其商用效果成为中国政府制定3G进程的重要参照。世界上最大的运营商沃达丰基于UMTS（即WCDMA）网络的3G电话业务已于11月10日推出，覆盖奥地利、法、德、英等13个国家。沃达丰从1999年起以约140亿英镑的代价取得了欧洲各国的3G牌照，过去几年中在研发和网络建设方面又投入了80亿英镑，在经过五年的漫长等待后，沃达丰终于在欧洲和日本推出3G业务。
　　在另一个最大的移动通讯市场上，美国的3G进程也大大加快。10月25日，美国司法部批准Cingular与AT&T Wireless的合并，FTT（联邦通信委员会）此前也同意了这一并购。本次合并使得美国的移动通信运营行业集中度大幅提高，合并后的公司将选用WCDMA迅速投入到3G业务，这将使3G在美国商用进入实质性阶段。中国的近邻日本和韩国在3G方面早已领先世界一步，NTT DoCoMo于2001年10月最先推出3G业务，业务发展良好。一旦错失时机，中国政府和中国移动通信运营商甚至会遭遇踏空风险。
　　信产部副部长娄勤俭在9月27日出席某会议时承认，目前全球在3G的部署提速，中国不能错过3G发展的大好机会。信息产业部电信研究院企业研究所向《中国企业家》表示，2005年的第三或者第四季度是颁发3G牌照的时间，最有可能在该年年底。申银万国的分析师甚至用另外一个因素作为判断指标：为中国2008年奥运会提供3G通信服务是3G牌照发放现实的时间底线，这样2007年必须建设好网络，2006年就要展开相关部署，照此推断，2005年必须发放牌照、开始建设。
　　中国3G第二阶段的测试结果，初步认为WCDMA技术在整体功能及稳定性方面的表现最为突出，实际上在世界前十大移动运营商中，已经有8家选择了WCDMA标准，这包括沃达丰和几成定局的中移动。在3G时代，中移动继续维持对联通的竞争优势的可能性极大。两个标准的技术问题以及在全球的普及性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而联通在坐拥CDMA技术优势的情况下都未能威胁到中移动的地位，在3G时代要想撼动中移动的市场优势就更难了。
　　TD-SCDMA标准由于技术方面的特点，加上是没有2G基础的全新技术，很难成为主要移动通信市场的主流网络。尽管在技术成熟度方面略逊于WCDMA，民族牌已经成为TD-SCDMA最中用的优势。
　　包括铁通和卫通在内的6家运营商全部参加了TD－SCDMA的测试，而接受WCDMA测试的运营商共是5家，接受CDMA2000测试的运营商为3家。在最终的中国3G格局中，不出意料的话，必然有TD-SCDMA的一块。一旦强势的固网运营商获得TD-SCDMA牌照，将对联通CDMA2000构成致命威胁。
　　因此，随着强势的固网运营商介入，以及TD-SCDMA标准的挤出效应，联通的CDMA2000必将腹背受敌，前景不容乐观。即便是中移动，也承受着第三张3G牌照和第三个移动运营商预期的影响。　　
　　“瓜分”联通
　　高盛证券认为，联通基本业务表现仍疲弱，但未来数月或因购并消息而获投机买盘推动，暂维持联通“与大市同步”评级。——所谓“购并消息”，是指坊间传闻已久的“四合二”或者“六合三”方案。高盛表示，几大运营商之间的有关人事变动也意味国资委有意加快落实盛传已久的“四合二”方案（联通并入中电信，网通并入中移动）。“六合三”方案指中移动合并铁通、卫通，从而拥有一张全国性的固网牌照；联通则会一拆三，当中由联通母公司持有的CDMA网络，将会拨归网通，GSM网络则会由中电信接管，至于联通原有的固网及长途电话网络，将会按南北拨归中电信及网通。（进入专题：三大运营商高管互换）
　　联通发言人称，集团未接获政府通知，因此不便评论。网通董事长张春江也表示，接管联通CDMA网络的传闻不能尽信。法国巴黎百富勤电讯分析员卢铭雄则认为，由于中国内地电讯业过去曾进行多次大型重组，故不能抹杀进一步重组之可能，而盛传中之重组方案，长远亦有助整体电讯业发展。
　　除了联通现时竞争力下降将难以在竞争更为激烈的3G时代生存外，“瓜分”联通和重组中国电信业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3G网络的投资巨大是一个重要方面，联通已经经过三期网络建设，斥资600亿元建成容量为5000万用户的CDMA2000 1X网络，可以轻松过渡到3G。而财大气粗的中移动要铺建沿海地区的WCDMA网络，据称也需要600亿元；若建立覆盖全国的网络，则需要约2000亿元巨资，新建一张TD-SCDMA网络也将耗资巨大。网通的市值也远远低于中移动和中电信，网通上市公司负债高达590亿元，这次上市集资额中两成用作还债，根本无力建设3G网络。
　　除了建设的资金需求外，网络的运营也是个问题，要达到运营的规模经济，取得合理的投资回报，限制牌照的数量，提高3G时代运营商的竞争能力至关重要。在2G时代，联通的CDMA网络始终难以找到盈利的根基，自然为决策者敲起了警钟。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电信业多年来的改革和重组效果并不令人满意，有序竞争的格局始终未能形成。中国政府始终不能置身于电信运营企业的竞争之外，而政府行为往往成为影响电信运营商竞争格局最重要的因素。因此，又一轮的重组势在必行，而赶在3G前夜实施第二次重组则是个不错的时机。
　　近期，为了遏制恶性竞争，国资委调换了3个运营商的高管，并且利用行政命令来缓解各地的价格竞争。但是，市场化的要求越来越强烈，自12月11日起，基础电信运营将逐步对外资开放，而电信法的制订也进入了最后阶段，政府逐步淡出对电信运营的直接干预才是必由之路。
　　在市场化的环境下，各个运营商都有进军全业务电信运营的选择权。但是如果在现有格局下实施市场化，则中电信很可能利用其强大的固网优势蚕食移动市场，而联通则将是最大的受害者。目前政府无法用市场化的手段拍卖3G牌照的原因也在于此。
　　当然，二次重组中，联通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被“瓜分”的首选对象，联通的G网和C网如果放在同一个运营商下，需要两张3G网络，自然是难以兼顾的。
　　基于以上原因，控制牌照数量和实施必要的重组很可能成为现实。美国电信业在固定通信时代实施了大拆分，AT&T的没落引起了后人较多争议，而在3G来临之前，移动通信行业却反而促成大合并，形成了寡头竞争，这对于中国的监管当局也是一个启示。如何在3G时代让各大运营商中形成市场化的有效竞争，又不至于过多重复建设，不排除出现某种形式的合并。　　
　　二次重组机不可失
　　根据最近的股价，中移动的总市值约600亿美元，中电信、联通和网通的市值分别不及中移动的1/2、1/6和1/8。
　　传闻中的“六合三”方案的要点是网通受让联通的CDMA网络，形成新网通，能够实现弱势运营商的联合，并且升级到3G时可以避免过多的资本支出，非常合理。因此“六合三”方案的核心便是网通与联通联姻的“四合三”，与“四合二”相比的优势在于未来存续的主要运营商是三家，更有利于形成有效竞争。
　　至于联通的固网如何处置，G网是给中电信还是中移动则可有多种选择。中电信若取得联通G网，则可能采取WCDMA和TD-SCDMA混合组网方案，这是中电信梦寐以求的结果，否则中电信可能采取TD-SCDMA单独组网。
　　总体看来，重组带来的效果是多赢，政府方面可以推动电信市场化，并通过有效竞争继续维持国有资产的增值。联通和网通通过业务合并价值得到提升，中电信进入移动市场后前景看好，而中移动可望得到固网牌照和部分网络资产。
　　现在谈论具体的拆分和合并方案可能还为时尚早，但无论何种方案，二次重组后，三家主要的运营商都将有自己的固网和移动通信网络，成为全业务运营商，其综合实力都更趋平衡，有望逐步形成真正有效的市场竞争。
　　然而二次重组事实上的困难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四家主要的运营商都在纽约和香港上市，大股东虽然都是国家，但要取得外部股东的同意，达成股份、资产和业务的收购涉及到4家上市公司，难度较大。所幸的是，最可能成为瓜分对象的联通市值不到中移动的1/6或中电信的1/3，而可能并入网通的C网资产在联通集团名下，而重组可望加强三家存续运营商的市场地位，收购的胜算依然较大。
　　另一个办法是对联通实施私有化，即国家回购联通所有流通在外的股票，然后国家将联通肢解，将其资产和业务分给存续的三家上市运营商的控股集团手中，再采取合适的方式由上市公司收购或者租用。此外，网通和联通换股合并，然后将G网和部分固网资产出售也是可供选择的方式。
　　留给中国进行3G决策的时间已经不多，但即便实施重组，只要重组方案及时确定，由于联通的CDMA2000升级简单，依然可能在2005年向中电信和中移动颁发另外两张牌照。若政府对二次重组犹豫不决，反而可能会增加3G决策难度，并贻误中国电信业市场化的契机——3G时代的电信市场仍将一片混乱，这是各方面都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