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报道:业绩虚报风浪袭击港湾

8/9/2004,本报记者 丘慧慧 陈志刚　深圳 北京报道 李一男选择了沉默，在一时还难辨虚实的舆论轰炸中。
　　在“小华为”光环下持续辉煌的北京港湾网络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港湾”)遇到了创业近四年来最为沉重的考验，公司原定上市日程已经一推再推。据港湾内部人士透露，港湾原定今年7月路演、9月在香港或纳斯达克上市，但现在看来至少要推到明年下半年。“公司原打算募资4亿美金，承销商觉得目标太高，存在很大的困难，双方还在协调。”他说。
　　8月5日晚，李一男——这位34岁的港湾总经理在电话里克制而冷静地拒绝了记者的任何提问。当日，港湾一位副总裁向记者证实，港湾公司上市在运作日程中，承销商已经锁定高盛和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而审计工作将交由德勤打理，之前的审计合作伙伴安永“由于某些原因已经停止与港湾的合作”。
　　该人士还透露，港湾将在8月份推出一份由德勤做的审计报告，将港湾公司去年和今年的经营状况公之于众，以打破网络及市场上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关于“虚造业绩”以及“资金链断裂”的传言。而对于上市事宜，该人士表示，由于处于上市缄默期，不便对外透露。
　　关于港湾上市细节，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的咨询总监Rudall女士以及港湾股东——华平投资集团中国区总裁孙强，同样以缄默期为由拒绝作进一步描述。
　　这是颇富戏剧性而又令人玩味的一幕：当年造就李一男的华为，正与它无意中成就的港湾一起奔跑在上市的赛道上。而另一边，双方的市场搏杀也如火如荼。
　　业绩有无造假？
　　最近，各种以“港湾员工”为名在网上发表的言论将欲冲刺资本市场的港湾抛入了空前的信用危机。
　　这些言论指出，港湾2002、2003连续两年处于巨额亏损状态?完全靠银行贷款和前期融资维持运转。

2003年的销售额对外公布为10亿元?实际销售合同只有7.6亿元，而实际发货额更不足6亿元。今年1-5月

份销售合同不足3亿元，在今年宏观形势不利及市场竞争显著加剧的背景下，港湾要达到对外宣称的20亿元销售额目标遥遥无期。
　　一位与港湾公司同行的高层人士评价说：“港湾赖以起家的数据通信产品的确正遭遇一个冬天。”网通一位负责设备采购的人士也告诉记者，各个运营商对数据通信的投入在2002年快速地经历了一场投资高
峰，至2003年就到了一个分水岭，2004年基本上走入“慎重投入”的低谷。“各个‘通’(指运营商)都是这样。”他说。
　　2002-2003年正是“新生代”的港湾形成规模销售的重要分水岭。根据该公司公开资料显示，2001年销售额近2亿元，2002年为4.5亿元?2003年达到10亿元。
　　网通人士认为，主攻接入式交换机和路由器、ADSL／VDSL宽带接入设备、软交换及其全网解决方案的港湾，从2001年开始杀入电信市场，正赶上数据产品投资最火的时候。但是当时运营商没有找到明确的盈
利点，匆忙上阵的数据通信业务中现在除了IP电话真正盈利外，网上游戏、视频电话等数据业务都处于亏损状态，ADSL虽然增长很快，也未到规模盈利的时候。即使是最新技术NGN(下一代网络)也要等到2010年
才能得到规模回报。
　　在短暂的冲动之后，运营商对数据业务的投资迅速回归冷静。另一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运营商透露：“以我们一个省投资来说，2001和2002年在数据业务上的投入都是几个亿，2003年缩减到1个多亿，今年只有几千万元。”
　　他说，从去年开始，中国电信、网通、铁通、盈通等运营商对数据业务的投入都开始转入谨慎，不少运营商负责数据产品采购的人员都转去开发新的数据业务了。
　　除了大幅削减投资，运营商对供应商的价格要求近于苛刻。上述网通人士告诉记者：“最近一单软交换NGN设备，报价是1000多万元，最后是300万元夺标，肯定是亏损的。”
　　牺牲利润为代价保住市场份额已成为目前大多数厂家坚持的信条，这需要庞大资金的支持。
　　业内人士认为，行业的冬天加剧了港湾员工对公司前景的忧虑，从而挑起了这场声势颇大的“港湾危机”大讨论。
　　“华为模式”失灵
　　2001年初，李一男丢下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常务副总裁的显赫职务，创立了港湾，公司90%高层来自华为。过去近四年中，港湾以复制“华为模式”迅速杀入电信界，一夜成名，成为网络市场不可小觑的一支新力军。
　　“复制华为”虽然曾经快速地成就了港湾的光荣与梦想，但是在行业清淡的大背景下，走“华为模式”的港湾恰恰遭遇了华为的正面夹击。
　　数据通信在2000年成为国内一个新兴市场，之后华为、港湾、实达网络、神州数码、四川迈普等国内企业加入市场博弈，一改思科一家独大的局面。锐网星捷(前实达网络)一位高层人士分析，在数据通信设备商中，不同的企业有不同的营销模式，迈普、锐网星捷大都走行业路线，而回避了与思科、华为等巨头正面碰撞电信市场。四川迈普在金融领域占据行业老大之位，而锐网星捷则占据了教育行业的龙头。相比
之下，实力强大的华为选择“全面开花”的营销模式，即电信市场和其它行业市场通杀。
　　“实际上数据通信市场今年还在增长当中，但大多集中在行业市场当中。业内预测今年数据产品的市场规模应在100亿元上下，其中企业网的市场应增长30%-50%左右。”他说，“这实际上还是给了中小厂商以机会。”
　　然而，港湾从一开始就义无返顾地选择将主战场放在与思科、华为正面冲突的电信市场，这种“硬碰硬”的做法现在却失灵了。因为早年数据通信领域只有思科等跨国巨头，思科走的是高端技术路线，华为
以低价取胜于中低端市场；今非昔比，由于中兴、华为、大唐等大量厂商的加入，数据市场的价格战越打越烈，而价格的拼杀需要庞大的资金作为后盾，而这并非初创不满四年的港湾的特长。
　　港湾一位办事处主任告诉记者，华为对港湾产品的价格压力很大，港湾产品架构本来不错，起点也高，去年到今年把价格体系往上调了一点，但华为却把价格往下压了。“过去100万元的小单我们基本上没
什么对手，现在华为都和我们争抢。”他说。
　　该主任告诉记者，设备供应商现在要承受两方面的压力，一方面是超低价格带来的盈利压力；另一方面是返款周期长带来的资金压力。思科、Juniper等国外厂商大都采用代理制，代理商先付款的方式基本
上化解了回款的压力，并且他们走的是相对高端的产品路线，销售对象大多为中国电信和中国移动。尚能保证较好的利润和现金流。
　　而与华为等本土厂商在中低端市场抢饭吃的港湾却没这么幸运。“联通、铁通、网通的还款速度奇慢
。”他说，“一笔款两年才还清是常事。”但这给财大气粗的华为在价格战中挤垮竞争对手提供了机会。该人士分析，华为明显是采取先牺牲短期利润占据市场份额的打法。
　　业内人士指出，“华为模式”并不适合任何时期的任何企业，它靠的是看谁体力好，撑得住，而选择同样方式的港湾在这场消耗战中能否挺住？关键看它能不能挺过这一两年。
　　资金压力有多大？
　　港湾能不能挺住？决定因素中有一个关键字——钱。而缺钱又正是各路传言的核心。　　港湾的前期资金大部分来自风险投资，因而还被列为风险投资的经典案例：2001年5月，华平和上海实业旗下的龙科创投分别向港湾注资1600万美元和300万美元；2002年5月，华平和龙科创投分别向港湾再次投资3700万美元和500万美元，同时，还为港湾提供了3500万美元的银行贷款担保。
　　李一男曾经透露，通信行业普遍回款时间长，港湾的综合回款率也仅在60%～70%左右，2002年公司虽然完成4.5亿元的销售额，但却亏损了数千万元；2003年，港湾10亿元的销售额为股东贡献了几千万元的利润，正好填补了2002年的亏空——这是港湾关于自身资金现状的正面描述。
　　面对来自公司内外的“资金链断裂”的质疑，港湾在给本报的回复中声明：“2004年7月，港湾网络完成了从中国农业银行、中国建设银行、荷兰FMO银行等三家国内外银行共3.3亿元的新增流动资金贷款，
充分满足企业持续健康发展在现金流方面的要求。”
　　该声明和最近一份在网上流传的港湾银行借贷明细表基本吻合。此表显示，港湾近期向中国工商银行、荷兰金融发展公司、德国投资与开发区有限公司、建设银行等金融机构超过12个月的长期借款总额约为
3.5亿元，而12个月以下的短期借款有1亿元。
　　如果顺利上市募集4亿美元，港湾的资金问题或许可以很快解决。“现在上市看来不是最好的时机。
”一位投行人士说，现时的港湾正在遭遇信用以及盈利不佳等多重危机。
　　港湾2003年的销售额究竟有没有水分？一业内人士认为，对于港湾来说，上市的拌脚石除了业绩虚实
问题，重要的是尽快地找到盈利点，使报表更有信服力。而最关键的是如何解决诸如华为公司的市场围剿
，保证公司未来的市场份额，吸引资本市场的青睐。
　　实际上，港湾已经有所动作。2003年12月底，港湾宣布收购另一支“华为系”部队——由原华为主管
传输等光网络产品的副总裁黄耀旭率30名华为旧部创办的深圳钧天科技公司。此前，港湾一直专注于宽带IP和光以太网技术领域，而钧天的传输产品线可以弥补港湾产品线单一的不足。
　　业内人士认为，光网络市场的需求相对较为稳定，或可弥补数据业务一时的萧条。但不可忽略的是，传输曾经是华为收入中三分天下有其一的产品线，港湾的成败得失同样仍需较量。
　　据港湾人士透露，半年已过，原本希望通过并购钧天完成今年20亿元宏伟目标的港湾还在盈亏线上徘徊。
　　残酷而剧烈变动的电信市场，生于华为的港湾还有华为当年的运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