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WTD重新成为国有公司

6/26/2004，本报记者 郑良中 上海 武汉报道　　刚被中国商务部裁定为反倾销对象的美国最大光纤厂商康宁，最近被发现已悄无声息地从中美第一家合资企业——武汉电信器件公司(WTD)中撤出。
　　WTD同时也是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历史长达24年。“但现在不是了。”WTD新任总经理胡广文肯定地告诉记者，现在WTD由武汉邮科院(即“烽火科技”)100%控股。
　　据胡称，康宁退出后，WTD业绩未受不利影响，一直保持上升势头。今年1月18日，WTD从日本兼松株式会社手上拿下了一份价值2860万美元的光器件出口订单。“这是2004年‘武汉·中国光谷’出口项目的开门红，也是WTD成立以来单笔交易金额最大的海外订单。”武汉东湖开发区管委会一官员说。
　　胡广文还告诉记者，很多国际巨头对WTD感兴趣。6月份以来，飞利浦、西门子、安捷伦公司的高层都前来商谈合作，把他忙得不可开交。
　　是撤资还是收回？
　　“不是康宁撤资，是烽火科技收回了股份。”谈起WTD的股权变更，胡广文的语句值得考究。
　　WTD是烽火科技与康宁公司于1980年共建的合资企业，双方各占50%股份，总投资1600万美元，注册资本700万美元。WTD是武汉“光谷”的龙头企业。2003年，销售额为3亿元左右。
　　事实上，自去年5月，WTD就开始运作股权转让及具体操作方案，但中美双方一直刻意保持低调。6月23日记者就有关问题致函烽火科技集团总裁朱家新，至截稿时仍未得到答复。
　　“我们与康宁公司有保密协议，与康宁总部直接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一般不对外，除非彼此同时公开。”烽火科技集团发展策划部主任陈建华不愿过多透露有关股权转让细况。
　　同一天，记者就相关问题书面致函康宁(中国)有限公司大中华区总裁马西门先生，也未获回复。
　　无论烽火科技集团还是WTD，员工对此事表现冷淡，“反正不是去年就是今年吧，实在没在意。” 
　　敏感的是WTD所在的武汉市东湖高新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经发局习新启局长说，这个事情“大致发生在去年底今年初，不过股权转让是正常现象”。
　　武汉市外资办方处长一直关注此事。他说：“双方从去年5、6月起一直在谈判。那段时间，康宁公司不断派人来找我们，说老板要退，要求做股权变更。具体应该是在去年9月批准的。”
　　最近几年，康宁向光电子市场投入过亿美元，然而受全球光通信市场低迷所累，业绩急转直下——2002年该公司光电元件销售额由2001年的5.47亿美元降至1.11亿美元。出于赢利需要，康宁被迫放弃曾经利润丰厚的光电子业务，将精力集中于光纤主业。
　　按照方处长的理解，当去年5月，康宁光电子业务瘦身运动一落定，就迅速展开与烽火科技的WTD股权谈判。
　　至于转让价格，武汉市外资办方处长说：“因为他们有很多生意往来，到底多少也不好说。当然不是原来注册的价格，可以肯定的是协议价。”
　　原康宁(中国)有限公司一中层也透露是按照协议价，“如果是鼎盛时期，康宁也许不会在乎这笔资金了，但是现在，它举步维艰”。
　　有消息说，康宁拥有的50%WTD股份以远低于当时投资额的300万美元价格卖给了烽火科技。此价格未获双方证实。
　　中国首家合资企业
　　今年6月11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到烽火科技视察。“国家高层领导来光谷，必来WTD。”一个数次参与接待任务的WTD员工总是那么自豪。
　　这是中国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习新启说：“当初，这家合资公司的营业执照由国家工商局批准，编号是第2号，1号一直空缺。”
　　1979年4月，武汉邮电科学研究院与美国康宁公司签定了合资意向书。当时非常敏感。公司成立后，当时的国家外经贸部都没发文，做得十分秘密。
　　1980年，双方合资成立长江激光电子有限公司。因为当时激光还主要用于军备，作为美籍华人的创办人谢肇金先生，还曾为此被美国联邦调查局专门调查过。公司最初注册资金37.5万美元，中方占有60%股份，美方占40%。
　　1982年更名为武汉电信器件公司(WTD)。 之后，由于光器件产品在国内外市场的供不应求，中美合资双方曾三次追加投资。到2002年，WTD注册资金增加到1600万美元，股权变为双方各持50%。
　　WTD业绩一直骄人。据该公司网站的公开资料，1998年，WTD销售额首次突破1亿元。2001年，突破5亿元，达到历史最高峰，厂房面积也从5500平方米扩大到11000平方米。
　　尽管光电市场低迷，2003年，WTD的销售也达到3亿元。
　　一个想卖，一个想买
　　一位知情人士说，在烽火科技与康宁这么多年的合作中，总有点小矛盾。所以当康宁要求退股时，双方一拍即合。
　　自1980年以来，WTD总经理一直由中美双方轮流坐庄。“不过，用个通俗说法，烽火科技是个‘叫鸡公’——不喜欢受人左右。”知情人士说。
　　实际上，双方在合作后期的确有些不和谐。
　　习新启说，从全球战略来说，康宁有进有退很正常。“当然，这么一家国际大公司退出光谷，我们还是很遗憾，尽管做了不少努力。”他说。 
　　原康宁中国有限公司一中层给记者讲了一段小插曲：原WTD第一副总经理吕锦添一直负责公司经营，当康宁准备撤资的时候，作为美方代表的吕锦添一直坚持认为自己还是老总，要全部负责。
　　关于吕锦添的资料很少，据记者搜索到的资料显示，台湾职业经理人吕锦添是WTD向一家猎头公司支付10万元佣金后请来的，2000年起开始出任WTD第一副总经理，年薪100万元。
　　参加过股权转让的这位原康宁中层还说：“当时武汉市很紧张，打电话给我们说，别撤资，有事好商量，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谈。直到最后，都在争取把这笔资金留在武汉。”他说，毕竟这是第一个中外合资企业，有很大的政治影响力。
　　“康宁退股不是针对武汉，是对全球市场所作的调整。”业内人士认为，光电子是康宁最后一批入不敷出的业务之一，要恢复盈利，就必须将此业务剥离。
　　另外一个因素是，烽火科技也想WTD独立，也不得不独立。他说，“其实，康宁存在与否都没有意义，因为它也没什么特别优势。该有的核心技术，烽火科技早就有了。”
　　WTD总经理胡广文认为，“原因不在中方，可能他们(康宁)自身出了一些问题。不过，中方技术一直不错。”
　　烽火科技一位中层说，由合资变更为中资，原因很复杂。“但的确是一个想卖，一个想买，同时，作为合作方，烽火科技有优先收购的权利。”
　　业界猜测，此次烽火科技从康宁手上回购WTD的股权，与旗下的上市公司烽火通信?600498有关。“但这个用意则是潜在的，由于烽火通信业绩表现不佳，希望借此把WTD的优良资产置换进去。”此康宁中国人士说，“当时就有内部员工说，等弄好了，我们就去买股票。”
　　WTD和烽火通信同为“烽火系”企业，后者被视为“烽火系”的代名词，70.49%的股份由烽火科技集团持有。
　　烽火科技的那位中层否认此事与烽火通信有关。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去年5月中旬，WTD董事会将烽火通信原副总裁胡广文挖到门下，担任公司总经理。按照烽火科技集团惯例，WTD原总经理郑崇顺因为已到退休年龄，改任顾问。
　　三大悬念
　　烽火科技是中央工委直属的高新技术企业集团，是国内唯一集光通信领域三大战略技术——光通信系统、光纤光缆、光电器件——于一体的科研与产业实体。
　　温家宝总理6月考察时表示，烽火科技有三大产业方向——光通信、IP和3G，武汉有这么好的企业他感到非常高兴。
　　WTD是中国最大的光有源器件制造商和出口商，烽火科技旗下的另一家子公司——光迅科技则是最大的无源器件公司之一，两者在产品线上有极大的互补性。
　　业内人士指出，如果将两个公司合并，烽火科技将催生出一家横跨光器件各领域、销售额近5000万美元的全球第四大光学元件供应商。
　　而且业界猜测，烽火在人事安排上早有准备。去年4月底，当WTD董事会决定原烽火通信副总裁胡广文担任WTD总经理时，同时由曾担任光迅总经理、现为烽火科技集团副院长的鲁国庆担任WTD董事，今后将有权参与WTD重大决策。
　　不过，也有专业人士认为 ，“1＋1” 过于乐观，目前国内高科技合资企业，在经营方面依托的是外方，技术关键也掌握在外人手中，一旦撤资，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记者就此询问收回WTD的最后打算，烽火科技一直没有正面答复。胡广文说，按照公司目前的经营，“应该比合资时效益要更好一点。”
　　WTD结束长达24年的中美婚姻，武汉市相关部门均表“遗憾”。外资办方处长甚至不愿意多谈此事，他说：“别人还以为武汉的投资环境怎么了，为避免外面更多猜想，所以一直冷处理。”
　　不过，方处长说，WTD中美合资都24年了，享受的优惠政策也全部享受完了。不排除WTD重新注册一家合资公司，再享受有关优惠政策。
　　目前，WTD与阿尔卡特以及日本的一些公司在洽谈。“我估计，今年他们也许会找个外商，再成为中外合资企业。”方处长说。
　　是整合一个全球第四大光学元件供应商，还是助推烽火通信?600498？抑或再度与外商合资？康宁离开后的WTD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