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缆招标：价格联盟还是反内部倾销？

    5月底，中国电子元器件协会光电线缆分会(以下简称分会)副秘书长孙小文突然接到信息产业部经济运行司工作人员雷文的电话。
　　雷文告诉孙小文，北京市某运营商已经把分会告了，“罪名”是：“策划光缆价格联盟，损害运营商利益”。     
以相同价格应标
　　2003年3月7日，分会组织20多家国内光缆厂商在北京碰头，共同商讨“如何在光缆行业内开展反对低价倾销，以维护行业正常市场秩序”的问题。会议的结果是，与会者最后签署了《关于制止低价倾销通信光缆产品的公约》。
　　该公约称，虽然各企业(光缆)产品成本不完全等同于行业平均成本，但应在一定范围内波动，而这一范围的最低界限，应不低于行业平均成本的80％。
 　也即是说，如果某企业的产品报价低于行业平均成本价的80％，行业协会有理由怀疑其涉嫌低价倾销，并将向国家相关价格监督部门进行举报。
    光缆厂商们对此底线表示拥护。
    3月22日，北京上述那家投诉分会的运营商对某工程进行光缆招标。招标的结果却颇具戏剧性。
    参与竞标的8个分会成员光缆企业出人意料地在产品竞价上不谋而合，分别报出了相同的产品价格，而这个价格恰好是“行业平均成本×80％”。
   这让分会陷入了“价格联盟”的尴尬中。北京这家运营商也以此为名，在取消这次工程招标的同时，上告信产部。
分会认为自己纯属冤枉。
 　　因为在《公约》签署当日，分会已经向与会企业作了特别说明，强调指出，80％的界限仅仅是一个参考线，而绝对不是为各企业划定的销售价格最低线，企业的销售价格应该充分考虑到各自的实际成本。
　　而且分会这么做目的是为了规范国内光缆销售市场，抵制少数企业的低价倾销行为。作为分会的法律顾问，北京博融律师事务所律师贺京华在事发后不久，多次找对方相关负责人协调，并起草了一份事件说明，提交到该运营商手中。
　　周旋的结果是，双方都表示对分会行为表示理解，但何时复标却不得而知。
 　“这也仅仅是诸多类似事件中最新一例而已。”贺律师说。
行业成本的由来
 　由于此前资本市场对光纤产业的过度吹捧，以及国际通信市场突然雪崩等原因，2001年下半年以来，国内光缆产品供应量一直保持在市场需求的3倍左右。一些难以为继的企业为了盘活资金，减少亏损，以远低于企业自身成本的价格向市场销售光缆产品。
　　众厂商呼吁规范行业价格、停止恶性竞争。2002年5月，国内12家主要光缆企业的代表誓师武汉，并签订《停止非理性竞争，维护光缆行业生态环境的倡议书》，正式向部分不守规矩的企业发出通牒。
　　7月，中国电子元器件协会光电缆分会在京组建价格组，开始对光缆产品平均成本进行重新测算，以图规范光缆产品的行业平均价格。
　　半年下来，测算的结果表明，光缆产品平均销售价格普遍要低于厂商成本价格的30％左右，几乎所有企业的光缆部门都在亏损状态下勉强维持。
　　国内光缆行业亟待价格规范、自律和监管。在广泛征集了多个光缆厂商意见后，分会将相关汇编材料上报国家计委。2002年11月6日，受国家计委委托，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发布了《关于发布调整部分通信电缆光缆产品行业平均成本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对该会前身国家机械工业局于2000年发布的部分通信电缆产品行业平均成本作出大幅调整。
　　该文件将通信电、光缆产品平均成本价上调了30％左右，调整范围几乎涵盖通信电光缆整个行业。
反倾销联盟
    2003年3月7日，分会组织20多家国内光缆厂商制定和签署了《关于制止低价倾销通信光缆产品的公约》。
    2003年3月16日，行业协会专门成立了“反低价倾销工作小组”，它的主要职责是，跟踪国内重大光缆招标项目，对涉嫌低价倾销的企业依法向国家计委价格监督检查处重点举报，同时敦促相关部门对违规者实施处罚。根据国家计委1999年8月《关于制止低价倾销行为的规定》，政府价格主管部门对以低于行业平均成本的价格销售，受到有关单位和个人举报的涉嫌低价倾销行为要及时立案。
    4月7日，《公约》签署一个月后，分会组织国内主要光缆企业老总再次齐聚成都，对阶段性工作进行总结和自检。
　　这次会议成了某些涉嫌低价倾销企业的“预警会”，与会企业老总公开要求这些涉嫌者停止类似行为。据某参会人士透露，四川汇源公司成为重点打击对象。
　　该知情人士说，5月份，汇源在某项目招标中再次被同行企业指责以远低于成本的价格中标，该公司和江苏永鼎、浙江亨通等涉嫌低价倾销企业被分会举报到国家计委。
　　汇源总经理刘中一说，其实现在中标的价格都低于分会规定的“行业成本×80％”。他说，5月份广西移动和四川电信的光缆招标中，武汉烽火和深圳特发的竞标价比汇源还低10％。
　　据贺律师介绍，对于涉嫌低价倾销的企业，立案后，政府价格主管部门一般要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会计法》
  　进行成本调查，如确属低价倾销行为，物价局可依法进行处罚，课以罚款、停业、甚至吊销营业执照。
　　然而现在，光缆企业不约而同地以分会规定的最低价竞标，惹恼的却是运营商。该运营商固定通信业务部负责人说，由于分立划定了最低价，企业应标价格不敢低于它，损害了运营商的利益。
　　烽火通信公司副总裁熊向峰认为，统一价格竞标现象的发生也不足为奇。《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投标法》第23条规定，投标人不得以低于成本的报价竞标。企业为了既不违规，又不至于亏得太多，统一把价格确定在80％这个底线上也是情有可原。
　　“这是企业的自然行为，不是什么价格联盟。”他说。
生死攸关
　　“我们现在担心的事，那些坚持不低价倾销的光缆企业在这种情况下能坚持多久。”孙小文说。
    孙小文的担心不是没有依据。
　　熊向峰称，如长飞、烽火这样的公司，在扮演市场竞争者角色的同时，多少承担了某些产业责任。
　　他说，烽火已经因为守规矩丢了不少的单子，每次都是运营商认为他们的产品价格没有竞争力。而实际上，这些报价已经低于公司自身成本。
　　他坚信，一旦长飞、烽火这样的光纤领头企业从反低价阵线上撤退，那么中国整个光纤产业将面临全线崩溃的危险。
　　据记者了解，目前这两家公司的经营状况确实不妙。包括烽火、长飞在内的所有光缆企业产能都不饱和，烽火通信光缆平均产能利用率是1／3至1／4，长飞光纤的生产线也至少停了一半以上。”
　　根据市场公开资料，烽火通信(600498.SH)2002财年光纤缆业务收入比去年下降了31.64％，毛利润则下降了51／.65％。
　　长江通信(600345.SH)在2002年年报中也表示，公司参股25％的长飞光纤光缆有限公司2002年光传输收入比前年下降了7.94％，净利润大幅下跌，导致长江通信投资收益跟着跳水，净利润下降幅度高达94％。
　　特发信息(000070.SZ)2002年主营业务利润则下降了23.87％，净利润下降了95.20％。
　　深圳特发总工程师刘阳告诉记者，今年前5个月，公司光缆销售量创了历史最高水平，但价格平均比去年同期下降了20-30元／芯公里，公司处于勉强维持状态。
　　据业内人士分析，去年光缆的原材料光纤的价格已经降到最低谷，许多公司库存基本消化，今年光纤价格已经开始上涨，每芯公里价格平均上涨了20元左右。
    加上石油价格的上涨，带动了相关化工材料价格的上扬，导致光缆厂商成本的提升。
　　此外，今年的市场总容量最多与去年持平，而产能却不见压缩。全国的总产能是市场需求量的3倍，这种严重失衡又堵死了光缆销售价格的上浮空间。
国内光缆厂商面临着生死考验。
　　在采访中，在光纤行业奋斗了几十年的分会工作人员徐予生高级工程师指出，中国的光缆价格是在国产光缆产业的发展过程中逐渐降下来的，在此之前，国外厂商连相关生产设备都不愿意卖给中国。“如果光缆行业低价倾销状况任其发展，可能带来整个民族光缆产业的萧条，到那时候，外国厂家还有便宜货卖给咱们吗？” (21世纪经济报道)